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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安加因「間諜罪」被捕,前夫前來探監,卻獄中讓她懷上孩子
2023/02/15

「在中國,女人是沒有任何權利的,丈夫會在外面納妾,你會被拋棄的。」

「我愛他,如果不能和他結婚,我將無法生存。」

也許是從見到譚展超的第一眼起,貝安加就為自己後來的人生預設了劇本。

她是有著意大利貴族血統的天之驕女,他是出身廣東上流階層的有志青年,姻緣的引力,將萬里之遙的他們捆綁到了一起。

那是在貝安加15歲那年,她在表哥的畢業舞會上邂逅了中國留學生譚展超。

在一眾金發碧眼的貴族子弟中,貝安加一眼就那一張極具東方神韻的面孔吸引。

「他的臉和肌肉像大理石般,黑色而有神的雙眼,個子高,身體強壯,這個身體散發出很強的決斷力」,這是貝安加對譚展超的第一印象。

她難掩好奇,問他為什麼在歡樂的聚會上也顯得冷峻嚴肅?

他不卑不亢地說,列強屠戮,國之將亡,在他心中,唯有報國。

他語氣堅定、意大利語流暢,與那些喋喋不休爭吵著的候補軍官截然不同。貝安加很自然地被她吸引,甚至迫切地想要走進他的內心。

「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手握酒杯的譚展超回首一怔。這是他們傳奇的開端。

曲終人散,貝安加再也忘不了這個與眾不同的中國軍官。她每天跟他通信,情到濃時,她摘掉一個貴族女孩的矜持,催促他登門求親。

一個星期后,譚展超手捧玫瑰,出現在了她家的客廳里,請求貝安加的母親將女兒嫁給她。這種荒唐的劇本,在貝安加身后的家族看來,不可思議。

貝安加出身意大利羅馬的貴族家庭,父親是海軍高階將領,母親是美第奇家族的世襲女爵。把15歲的女兒,嫁給一個中國男人,這在法西斯種族主義彌漫的意大利是不可想象的。

意料之中,譚展超求婚未果,就被貝安加的母親一頓呵斥,趕出了家門。

母親試圖說服她,嫁給有著納妾傳統的中國男人,最終是會被拋棄的。豈料貝安加對譚展超已是情根深種,她死心塌地地說:「如果怕我和婚姻侮辱看美第奇家族的血統,我寧可不要這個爵位,我可以和他回到東方去,一輩子不回來。」

家人被她的堅決嚇到了,疼愛她的父母只好妥協。一年以后,他們的婚禮在羅馬圣彼得大教堂舉行。

貝安加的父母和親友因為反對這樁姻緣,全都沒有出席。一個冷清的婚禮只用了十分鐘,省略了能省略的一切儀式,但這卻擋不住貝安加溢出心底的甜蜜。

1939年2月,譚展超以第一名的成績從陸軍大學畢業,被授予少將軍銜。此時他已經和貝安加結婚3年,并育有兩個孩子。救國心切的他懷抱一腔熱忱,決定即刻回國抗日。貝安加以義無反顧地追隨丈夫去了遙遠而陌生的東方。

回國后他們的第一站是貴州,那時譚展超已經投入國軍將領孫立人的麾下,隨他赴貴州都勻練兵。為了能與丈夫長相廝守,貝安加也冒著炮火上了前線,不辭辛苦地隨軍輾轉。

在這期間,這位昔日的歐洲貴族小姐不僅要克服在衣食住行方面的簡陋條件,還要終日為一家人的安危提心吊膽。與意大利現代化的生活天壤之別,這里什麼都沒有,離她最近的只有尖銳的槍炮聲響。

在自己搭建的簡陋木屋中,貝安加為丈夫生下了他們的第三個孩子。甚至在生產后幾小時,她就不得不在一片防空警報中抱著孩子「跑警報」。

但是貝安加不后悔自己的選擇,她認為有了愛情的支撐,一切困難就不復困難。天真的她還尚未察覺到丈夫的變化。

自生產過后不久,譚展超就將她從軍隊送回了貴州城內,過去每日的關懷和問候逐漸變成了一個個冰冷的電話,到後來,連電話也少有了。貝安加只當是丈夫為自己的安危著想,只當是他軍務繁忙。殊不知,這是割舍的預演。

1940年,德意日三國已經結成軸心國,利益均沾。而國軍方面,一個剛剛升任少將的軍官娶了一位意大利女貴族為妻,在當時的環境下根本說不過去。

孫立人曾為此親自找到譚展超談話,希望他能妥善處理此事。對此,譚展超堅決地說:「一個16歲就跟著我放棄了貴族身份回國參戰的夫人,我相信。」

孫立人勃然大怒:「再相信你的夫人,比得上國家興亡嗎?如果因為此事被徹查,我的軍隊誰來帶?和你只隔著一道戰壕的日本兵誰來打?這責任你負得了嗎?」

譚展超被老長官的一聲怒吼震得木然無聲,個人愛情在烽煙戰事面前猶如一根繩索,緊緊勒住了他的咽喉。

同年,譚展超在一場戰事中負傷住院,貝安加安頓好孩子就匆匆趕來,卻發現身邊已經另有了一位年輕貌美、與他親密無間的女子。

自詡有情的他,到底還是做了最無情的抉擇。

那名護士名叫何懿嫻,是孫立人將軍特意介紹給譚展超全程陪護的私人醫生。

母親當年的勸誡倏然回蕩在她的耳邊,昔日山盟海誓的丈夫轉眼就有了新歡,自己篤定不疑的愛情信仰到頭來成了笑話,貝安加無法接受這突然的一切,她關起門來大哭了一場。

她本可以回過頭去捍衛婚姻,奪回一切。可是出生高貴、性格倔強的她容不得自己的愛情受到半點玷污。于是她帶著三個孩子和五個月的身孕毅然離開。

21歲的她在戰亂中輾轉來到上海,一路艱辛,她卻未曾回頭。抵滬不久后,貝安加生下了與譚展超的第一個孩子。

一個獨身女人帶著四個小孩,最大的不過五歲,加上大城市不菲的生活支出,貝安加帶來的錢很快用完。可是要強的她又不愿向遠在意大利的家人求援,況且遠水解不了近渴。

為了生計,貝安加去了一家法國高級服裝店上班,依舊入不敷出。她恍然明白,金錢在這亂世之中的重要性。也正因如此,當貝安加後來偶然結識了外交官夫人南希,她很輕易就在對方的鼓動下,開始活躍于各種社交場合。

這對于原就出生上流社會的貝安加來說,如魚得水。很快,她就成了上海灘知名的交際花。

她以自己的貴族身份,與國軍高級將領交往的經歷,自然地結交了許多社會名流。而后她又開始黃金投機,利用廣州和上海的黃金差價牟取暴利。甚至她還以一個自己認為合適的價格向日本人出售了一些重要的關于國軍的軍事情報。

也許是對過去的追憶,也許是長期交際生活的空虛,奢華的生活并未埋葬貝安加對丈夫的思念,特別是在三歲的兒子喬納生不幸夭折后。

巨大的打擊讓貝安加開始發瘋般地尋找譚展超。她曾獨自一人到香港打聽譚展超的下落,也曾試圖給譚展超寄信,但都沒有得到準確消息。最后她聽說,丈夫在反攻緬北作戰階段重傷失蹤的消息,悲痛欲絕,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1945年,日本戰敗,在中國的外國人紛紛離開,當年鼓動貝安加進入社交界的南希也勸她趕緊帶著孩子們回意大利,可是貝安加卻固執地要留下等待譚展超的消息。她有個預感,他還活著,他們此生定會再見。

貝安加是對的,她的確又見到了他。只是那時,她已經被設在廣州的美國戰略情報署逮捕,罪名是間諜和走私。

譚展超帶著軍隊一到廣東就得知她被捕的消息。看到她和20個以上的男人一起關在污穢不堪的土牢,他心如刀絞:

「你離開都勻后,我一直很苦惱,這都是我的錯。」

「為了我們兩個人,我會全力救你的。」

聽到熟悉的「我們」這兩個字,貝安加淚如雨下。盡管彼時的譚展超已經與何懿嫻結婚,但他沒有忘記過去,他還深愛著她。

三天后,貝安加換了單人牢房。當時的貝安加已經被判死刑,為了延遲審判,給妻子爭取到更多時間,譚展超在征得貝安加的同意后,讓她再次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而后在譚展超的上司孫立人的活動下,貝安加後來被移交到中國法庭受審,譚展超又建議她給在意大利的母親寫信求助,希望得到教皇的幫助。

只是審判還未結束,譚展超又要出發去東北參加內戰。臨行前,他來看她,曾經炯炯有神的雙目已經被疲憊和悲傷代替。貝安加最后對他說的一句話是:

「譚!我對你沒有恨、只有愛,這種愛從內心深處而生,不會消失,這樣美妙的愛情,也是真心的。」

懷孕為審判拖延了時間,加上戰后國際形勢的急劇變化,美國戰略情報署被撤銷,意大利教皇又不斷寫信營救。在多方作用下,原本被判死刑的貝安加在行刑前一刻得到了蔣介石的特赦令。

1947年11月25日,貝安加獲釋,盡管被勒令要在兩個月之內離開中國,她仍不死心,四處打聽譚展超的下落,得到的回復卻是,譚展超已在東北的一場戰役中「陣亡」。

萬念俱灰之際,她帶著孩子乘船回國,永遠離開了這個讓她愛恨交織的國度。

回到意大利的貝安加,死里逃生。經歷過重重磨難洗禮的她很從容地走上了一條獨立女性的職業道路。

29歲的她在安頓好孩子之后,只身一人來到戰后的巴黎尋找工作。根據當年初到上海的經驗,貝安加很快成為一個裁縫師的特別助理和模特,在這個崗位上一干就是幾十年。這個裁縫師正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克里斯汀·迪奧。

世人這才知道原來那個創造出「獨一無二的貼身服裝」的世界知名服裝品牌創始人克里斯汀·迪奧的貼身助理竟做過間諜、黃金走私,還被判處過死刑。原來如此性感貌美的女人背后,有著如此驚心動魄的傳奇。

60多歲的時候,貝安加回首自己的一生,也許是想給世人留下些什麼。于是,她寫一本帶有文學性質的自傳體小說——《鴉片茶》。

1985年,這本書在意大利首發不久后,竟意外成了風靡各國的國際暢銷書。「世界上最性感間諜國際暢銷回憶錄」的廣告語雖然有吊人胃口的嫌疑,卻是一個女人一輩子的隱痛。

1991年的一天,譚展超與第二任妻子何懿嫻的女兒、著名華裔作家譚愛梅,意外地在一本英文書里發現了父親和一個意大利女子的結婚照。這本書正是貝安加的《鴉片茶》。

1993年,當譚愛梅歷經周折,在美國紐約見到貝安加的時候,譚展超已經過世33年,貝安加也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兩代人的悲歡離合,在這一刻有了喜劇的結果。

值得一提的是,貝安加在譚展超之后,雖然先后經歷了5段婚姻,卻始終沒有改名,一直保留著貝安加·譚這個名字。即使是後來再與人生子,那些孩子們也都保留了譚家的姓氏。

甚至,1988年,在她與第六任丈夫結婚的請帖上,左邊印著譚展超和她的結婚照,右邊印著她與新婚丈夫的結婚照,可謂驚世駭俗。

1993年10月14日,在與譚愛梅相見的3個月后,貝安加在睡夢中安詳離去,面帶微笑,仿佛這一世的周折孽緣,都與自己無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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